海曇一楞，“這個問題，我卻沒有想過。”

夜蘭說：“還有一點，雪蓑老人和我們師父作為師兄弟，那他們的巫術多少有些相似的地方，也就是說，我們的巫術力量與這顆巫術珠上的力量也相似，而兩種相似的力量互相攻擊的話，我們的力量自然要弱於雪蓑老人的力量。所以我就在想，既然我們的巫術力量破除這個陣法很困難，還是請寺院裏的僧人幫忙吧……”

“夜蘭小姐。”海曇沒好氣地說：“這個提議，我也早就說過了吧。你果真沒我聰明，在我開始思考應對策略的時候，還仍停留在發現事物端倪的階段。”

聽到海曇的語氣不太對頭，夜蘭試著問：“你，心情不太好？”

海曇一拍桌子，“我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惡氣！”

“發生了什麽事？”

“沒什麽。”海曇當然不願意說出方才她使美人計失敗的事，畢竟她一向喜歡在夜蘭面前炫耀她的美貌，“攻破乾門須得借力，這事我來想辦法，你暫時先好好休息，養精蓄銳，萬一毀壞它時有什麽災難爆發，你再來幫忙。”

第四天清晨，海曇早早起了床，拿著一只木盆和一根槌棒，去敲開了明闌的房門。她對著開門的明闌甜甜一笑，說：“我準備去寺院外面的小河邊洗衣服，明闌師父如果有換下來的臟衣服，我一並幫你拿去洗了吧。”

明闌緩緩行了個禮，說：“多謝施主好意，但貧僧所換衣物自會去洗，無需勞煩施主。”他說完仍然打算將房門關上，但海曇一把將門撐住，喝道：“你這和尚好沒意思，我好心好意幫你洗衣服，你卻如此疑神疑鬼，難道你還怕我吃了你的衣服不成？”

“實屬不敢有勞施主，並沒有施主所說的這些疑惑。而且貧僧剛剛誦經到一半，還要繼續誦完，施主請回吧。”明闌說完，將房門緩緩關上了。

海曇的臉色更加有些掛不住了，她知道兩邊房間裏一定有其他人聽到了他們的對話，為了緩解這尷尬，她只好又敲開幾個房間的門，重覆著剛才對明闌所說的那番話，“我準備去洗衣服了，你們如果有臟衣服，我順帶著幫你們洗一下。”

但跟明闌一樣，沒有僧人把臟衣服給海曇帶去洗。

回到房間裏的海曇臉色比昨天更加難看，雖然夜蘭看不到，但從她憤然落座的聲音，猛喝茶水的“咕嚕”聲，以及把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的聲間，她能夠感覺到，海曇一定是受到什麽挫折了。

夜蘭說：“我突然想到了一點，我覺得那顆巫術佛珠雖然力量強大，我們無法摧毀，但寺院的僧人應當能夠毀壞它，每天都有負責打掃衛生的僧人爬上佛像清理塵垢，但從未聽說過有人被那顆念珠攻擊過。這一點，很能說明問題。”

“這個問題還用得著重覆提嗎？這說明，僧人們的力量，與佛珠上的巫術力量相克。夜蘭，我記得你一向比較內向寡言，而且不喜歡說廢話的。”

夜蘭不理會她帶火氣的譏諷，繼續說：“我準備去找寺院的主持，說明厲害關系，請求他的幫助。況且毀壞了這顆念珠，我會另請工匠將一顆新的純金珠子補上去，絕不會讓它空在那裏的，我相信……”

“夠了。”她的話一下子被海曇打斷，“我說過，借僧人之手毀滅那個陣法的事，由我負責完成！我還就不信了，居然屢次敗陣，叫我如何甘心！”海曇的視線無意間停在屋子裏一套破舊的僧衣上，那大約是某個僧人遺留在這裏的，不過不管什麽來路，它也許能夠幫她換副形象。

海曇取下了發上耳垂上的金釵玉環，洗掉了臉上的脂粉，脫下了那身如同灼艷桃花般的衣裙，換上了那件破舊的長長僧衣。可惜夜蘭的眼睛看不見，沒有辦法給她一番評論，但海曇自信地說：“即使我蓬亂著頭發，不化妝，而且穿著破舊暗淡的衣服，也掩蓋不了我的美麗，何必要畫蛇添足地打扮起來呢？過分修飾自己以吸引他人註意的做法，只是那些相貌不足或者品味俗淺的女子才有的行徑。我有把握，我這套裝扮，不會再遭到那個人的無視。”

接著夜蘭聽到“砰”的一記關門聲，知道是海曇正興沖沖地出門去了。

天籟殿裏的僧眾們，每天並不是只有誦經悟禪等事，他們也要勞作以生存。雖然這裏氣溫過高，日照過盛，所種農作物收成極少，但他們每年仍不浪費一片地，種上各類糧食，寧願收成少點，也勝於荒廢著土地不耕種。

海曇看到僧人們分布在不同的地裏，正各自做著不同的事，她的目光從他們臉上一一掃過，瞬間找到了目標——明闌正在一片玉米地裏除草。

她朝他那片地裏走過去。

正在玉米苗間扯著雜草的明闌，眼角餘光裏出現一個不像僧人舉止卻穿著僧衣的人，他忍不住擡頭看了一下，一向平靜如枯井的臉出現了微微的怔神兒。如此破舊甚至綴著幾個補丁的僧衣，掩蓋不了這個女子絕美的容光，她精致素凈的臉帶著淡淡的桃花色，臉上還有一個淺淺的靨窩，漆黑長發和灰白衣角在風裏飄搖，襯出她清瘦苗條的身段。她徑直向自己走來，然後在旁邊蹲下身來，也幫著拔草。

明闌迅速低下頭去。對於一個皈依佛門一心清修的僧人來說，面對紅塵裏的絕艷容顏，即使只是片刻的失神，剎那間的心神搖漾，也是絕不能出現的狀況。

他手下拔草的迅速明顯加快了，這當然是為了掩飾內心的慌亂。

這一點微妙變化當然瞞不過海曇的眼睛。

但她什麽也沒有說，仍然平靜而認真地扯掉一棵棵長在玉米苗間的雜草，甩掉草根上的泥土，再將雜草拋向旁邊的雜草堆。開始她做得很笨拙，不久之後就相當熟練了。她也沒有主動同明闌說話，他們就那樣各自默默地勞作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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